时间:2017-07-04 10:57:21
艺术生态应当是不断进步的,虽然人们总在以回望的名义不断重申传统的存在价值与重要意义,但进步却应该是最为值得被认识、肯定并警醒的。生态既包含了艺术本体,又囊括了艺术发展的方方面面,而无论如何,真正意义上的进步,绝非是一个简单可以藉时代或者年龄就解决的问题。
千余年来,中国传统绘画经历了从形似到神似的过程,对绘画的本体论认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加深。元以降,绘画逐渐走向表现,明清以来,伴随写意之风大盛,就艺术本体认识而言,这意味着巨大的进步,但鉴于艺术家个人基础和修养的不足,所出现的粗枝大叶、胡乱涂抹的流弊却影响深远。
如果说文人画流于萎靡,是源于对写意的把握不当,那么,时至今日对于中国画的种种误读,则愈演愈烈。很难以一种具体的状态概括当代中国画的现状,中国画脱离自身规律与价值,被绑架于各种支离破碎近乎于野狐禅式的伪儒道释之学,并被掩盖于几十年来经济实力提升带来的全民性收藏热潮背后,不一而是。但显而易见的是,所谓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概念,往往意味着知识体系更大意义上的空泛与贫乏。
而作为一名中国花鸟画家,赵跃鹏以其独有的敏感与细腻,从绘画本体最自然的状态出发,诚实面对中国画于传统意义上的表现力和局限性,展现对万千自然天趣的感悟,他的创作源自个人内心深处的体察,精妙创真,从中更可以反映出中国传统绘画逾千年历久而弥新的无尽魅力。
言及中国画,无外乎传统与创新。一般认为,重传统者,多守成;重创新者,罔视传承,而能将二者集于一身,自传统入而青出于蓝者,更是寥寥。然而,首要的问题是:何谓传统?以花鸟画为例,如果将宋人作品视为高山仰止的传统的话,其中的精髓是什么?宋人于绘画中所在意的到底是什么?宋代绘画作品中真正的扛鼎之作又是哪些?今天如何正视其价值与意义?而于明清乃至近现代,花鸟画仿、临宋人者亦多,而难近宋人格调,原因何在?这些具体的问题,绝非仅仅是依赖于“传统”二字便可以解释清楚的。长期以来,中国画自身便处于尴尬的自相矛盾中,正如“圆凿而方枘,龃龉而难入”。
中国画有其自身存在发展规律,这种规律需要从业者以理性近乎于科学的态度和方式进行解读学习,而绝非常态意义上的“逸笔草草”,更不是理论家口中一系列的形容词。绘画的高级状态是表现,西方绘画中的表现性与中国画的写意性,两者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崇尚于整合创造,这其中既有对万物的发现概括能力,也有点线面组合构成的审美发现。中国画家需要认识到的是,写意是一种绘画观念,而非仅仅是区别于工细一类的画种而存在的,实践者应当具备区别于理论家的理性,尤其是在艺术的纬度和时空的经度上。
相比较而言,赵跃鹏对于中国画有着高度的理性认识,他既不一味盲目迎合,也不简单肯定认同,而是更多将对艺术创作原理的理解,与自身体验相结合。他的创作,是在继承宋代以来中国花鸟优良传统的基础上,对于中国画本体构图、造型、素材上的突破,更在于将东西方绘画中的原理和共性观念,不露痕迹巧妙融合入进了中国画的创作中,从而形成了他个人法度完备、富于个人风格的绘画面貌。
绘画的表现性,无论东西方,极简远比繁复来的难,创作者依赖于冗多的元素和艺术手法丰满画面,却未必一定能使画面具备饱满的整体感。赵跃鹏的作品重在心灵与景物的对话,着眼于布局的洗练以及笔墨的自由,这在于他深谙宋代以来花鸟画的内在画理与笔墨规律,并在此基础上将西方绘画中的构成,与中国画中笔法、墨法与水法所组织起来浓淡干枯、线面关系统一起来,并娴熟运用于个人创作中,因此,画面丰富的细节之间紧密联系形成一种强大的张力,使他的画从远处看去,是黑、白、灰的组合,而细观之,我们会看到,画面的内容相当丰富,并且紧密联结在了一起。
与多数艺术家后期嫁接而来的气质所不同,闽文化中强烈的差异性与信仰、民俗文化的多样化,为儿时于福州城市周边长大的赵跃鹏,提供了特殊的观察视角。而他也没有忽视记忆中的某些神秘性与异样感,这些看似不经意的瞬间和经历,赵跃鹏在成长过程中不断通过对史料、原典的阅读加以丰富、认证,影响并转换成为了其个人的绘画情绪与状态。
艺术没有借口。数十年来,被奖项和市场充斥着的中国画界,画家们在自满与知足中顾影自怜并诩为寻道。而赵跃鹏的绘画所带给我们的,绝不仅仅是孤冷萧瑟的格调和雅俗共赏的画面气息,更重要的是可以引导我们正本清源,反思当代中国画发展中存在的种种误读。一定意义上,他始终站立于对中国画最本质的认识上,并从对本质的变革中进行突破寻找现实以外的另一个自我,为我们展现出中国画最高级别的境界——坚柔同质与巨微等量。
文/王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