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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士扬
1952年10月生于北京。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美术系,进修于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 【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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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画也应该要有文心——《2006年中国画艺术年鉴》何士扬访谈录

时间:2017-03-27 03:10:01

陈子游(以下简称“陈”):何老师,在外界看来,你近几年的作品一改以往彩墨人物画的路数,推出的人物画大部分成为两类风格的作品,一是运动题材的当代水墨人物画,一是古典式的故事性很强的人物画。请你谈谈目前的创作状态?

何士扬(以下简称“何”):我越来越感觉到画家的文心特别重要,中和之美特别重要。实际上一方面关注现实,一方面深入传统是目前的现状。

陈:中国画家因为是用毛笔宣纸来画画,从材料的角度看已千年不变,近百年来有很多能人异士试图改变中国画这种属性,但都没能在材料上获得有效的让人认同的新的方式,那么中国画的评判方法也就没有进入到所谓的新游戏规则里面去,上千年的以笔墨为上的评判标准依然是大家要面对的课题,不知你是否认同?

何:当然。目前的中国画现状虽然十分热闹,各种画法探索层出不穷,但“笔墨”认同与否始终是个绕不开的问题。毛笔宣纸肯定不会被所谓的新材料完全代替,如果被代替,是否还叫中国画就值得商榷。

陈:没有毛笔和宣纸的画,不好以中国画命名。

何:而且中国画的“笔墨”本身具独立的审美价值。

陈:比方黄宾虹的笔墨

何:是的。

陈:前人曾提出过“书画同源”,不知你怎么理解。

何:我觉得以其说“书画同源”不如说“书画同理”更恰当。因为在中国文化的脉络里,同源的文化项目有很多,应把它提升为“书画同理”会更切重要害。好好继承书画审美,就等于用传统主流文化、主流审美来滋养当下的美术,这个很重要!

如果我们能理解这一点,现在学习条件又很好,应该是会出好画家的。比如博物馆以前不开放,现在经常会有展览。我们看到的印刷出版也比较多,有的还印得相当精美,可以看到一些精微的笔墨细节。这里面蕴含着中国画很重要的、很丰富的笔墨内容,比如对笔锋的控制、提按轻重缓急的把握,以及笔与墨呈现出的语言、语汇表达等等,都是中国书画的要害之处。对于我们画人物画的人来说,近百年的学院教学利弊已逐步显露,这一课是该补的。

陈:西方文化与中国文化近百年的交往、碰撞,带来一些新观念、新手法,始终在改良中国画,实际上真正在近百年里能够体味到西方传统精髓和中国传统精髓的画家很少,尤其人物画家。

何:借用统计学的角度看,人物画家的培育是投入的人力物力最多,收成的大家或者大师最少。

陈:中国人物画从文人画发展的角度看,不是占有很主要的地位。文人们更多是关护山水,寄情山水,文人的文心依附在对梅兰竹菊的精神品格上。

何:从历史上看,文人画的主要成就在山水画和花鸟画。可是你要追根溯源的话,宋以前是以人物画为主的。虽然真迹传下来的很少,大量的精华流失掉了。但只要你有心、静得下来,还是可以从仅存的摸本、石刻、记载里感悟到它的真谛。我觉得现代人物画,也应该要有文脉、有传承,我们要跨过那一段,去把最前面的所谓的流失的那块找回来。我想,慢慢的,我们就能有所收获。

在我看来,东晋的顾恺之、王羲之和陶渊明堪称文人画的祖师,我们应当倍加关注他们的艺术和人生。那是个出艺术的时代,也是后来“文人画”艺术的精神源头。唐代张彦远认为:“上古之画迹简、意淡而雅正,顾恺之是也”,人物画要做到这一点是很难的;作为书圣,王羲之的书法符合中国文化审美中对“雅正”的要求;陶渊明的“世外桃园”就是后来“文人画”寄情山水,寻求“精神家园”,追求意境的先祖。“迹简”、“意淡”、“雅正”为什么是最高要求?那是取舍的结果。凭什么取舍呢?是以融入了儒、道、释思想为主流的文化审美作为背景的,这里有我们民族的文化性格作为衬底。因而有了选择的基础标准,觉得这个最好、最完美,那个不好、不要它。包括用什么工具材料,为什么不发展油漆画作为中国绘画的主流样式?为什么要崇尚“雅正”?说到底是中国历代文人集体选择取舍的结果。中国画是有文脉、有传承、历代层层叠加演化过来的,各个时期加进去的是有当时时代特征的东西,就是现代说的“时代性”。但是主流文脉没有变,崇尚“庙堂气”、追求“雅正”一直是中国画的主流,它保证了历代的传承不会走样。我认为现代中国画也应该追求“雅正”。

只要还叫中国画、还用这一套工具,即使每个人有怎么样的思想和角度的不同,即使是人物画要面对众生百态,我都不提倡表现过分“扭曲”的,以“丑为美”的怪画。我认为中国画要有所为有所不为。在今天,画中国画的一定要有定力,要修为,调整好心态。要平和一些,我现在说是“祥和”。祥和而慈悲。就我这两年的认识看,我不再以大为好,不再把体量和质量混为一谈。要知道有很多很好的东西是在精微之处体现的。有所谓南方怎么样,北方怎么样,这样笼统的评论艺术是危险的、是有害的。所谓“迹有高低,艺无古今”。绘画艺术有高低之分,但在质量上是没有古今之别的。同样,艺术品评标准也是没有古今南北之分,而只有好坏之别。

陈:在你的画册里,我读到艺术贵在既简易又雅致,这实际上是一个很高的要求。中国画往近代看,就有很多是细腻、刻意,尤其明清以来的画风。

何:在研读古代绘画时,当代人很容易陷入一个点,盯牢一个时期,尤其是离我们近的,因为年代越近、资料越多,但也良莠不齐需要有眼力来甄别。我国的绘画史有一条清晰的文脉,品评标准也有据可循。至于我的画风,始终是跟着我的认识在演化的。在社会形态急剧变化的当今,画中国画的一定要有定力、要修为、要时刻内省、要养真性情。生活感受不一定是具体的、局部的,而可以是时代的和整体的。要知道,中国画感受生活、收集素材和描写时代的方法与西方的写生方法和表现方法是不完全一样的。我现在很怕我们的学院教学太套路化了,太实用主义,尤其是人物画不要因追求小真而失去大真。

陈:人物画相对来说,近几十年也还是分散一些,资料,面貌是比过去题材多一些。但是实际上能够切入到你刚才讲的这种高雅、简易、平淡的这种风格还很少。大多数画家急功近利。

何: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像我们今天社会的这种发展,太快太快!其实每一个朝代,每一个时期,真正对的也就是塔尖上的极少数。这个时代也有人在做对的。

陈:应该有,也需要有。有些画家很好,现在不一定能显露出他有那么高,因为大的环境还需要调整。但是取向已经开始宽一些,我们的交往也宽一点。所以每个地方的画家,大家都是为了把画画好。其实这个创作过程中,肯定有一些不同的阶段,就是刚才你讲的有自己的阶段,这个阶段不是终极部分。一个阶段、一个阶段都要打开一个天窗。

何:就象是爬高楼,一层有一层的风光。我现在是以补课的心态研读传统、以学习的心态观察生活。

陈:我们去研究中国画论,最值得研究的还是谢赫提出的“六法”论!你是怎么理解六法的?

何:我现阶段学习或者说我画画的着重点是补课,是养心、是求解的过程。比如要学习传统,要研读古画,除了看画,还要看记载读画论,才能达到求解的目的。但是,为什么“六法”的第一条讲的就是“行而上”的“气韵生动”,而不是“行而下”的画法“口决”呢?我想,这里还是一个文脉的问题,从中可以感受到我们中国画品评特有的文心。我经历了一个从读画论到读书论的过程。因为文人画的很多品评标准还是在沿用书法的审美标准。

陈:你画画时,如何把握这种“气韵。”

何:气韵其实跟个人修为有关。你个人的修为,就是你读的书,你画的画,你写的书法,包括你的生活状态。从书画同理的角度看,都知道写毛笔字要有笔顺,就是笔与笔之间的内在要有关联,字与字之间的变化,以及所传达出的精神信息,这种关联就是“气韵”的一种外化。画画也一样。特别是人物画也应该讲“笔顺”。“笔顺”是写出来的,气韵就蕴涵其中。我记得有一位老师说过,“你们这代人比我们欠缺一点,你们没有见过大师”。大师有大师的风范。他们的人生观、艺术观、生活态度、甚至走路的仪态,都是有内容的,散发着一种气息,传达着一种状态。这种状态是可以潜移默化地感染你的,把你带到所谓“气韵生动”的疆域。《论语》就是一本记载孔子日常状态的书。我想,所谓把握“气韵”,一方面是要把握说得清楚的所谓的“笔顺”、“笔意”。另一方面就是要修为,修精神力和生命力。实际上是有形、无形的都要修,最后你才可能达到“气韵生动”的境界。

陈:你讲的书画同理。你能从技术层面上谈一下看法吗?

何:对,我们画画的人,最后还是要把思想落实到笔墨。那就先谈握笔,这个看似很简单却又很重要,因为它直接关系到用笔。就是中锋用笔。但,多年来对于“中锋用笔”存在狭隘的理解,认为“中锋用笔”就得藏锋,毛笔不敢侧用、逆用。结果是用线单一而死板。实际上我的理解“中锋用笔”是个基本概念,其目的就是为了方便用笔着墨。因为毛笔是圆锥形的,只有中锋用笔了,你才能拿笔舒服,你才能“八面出锋”。中锋握笔时毛笔的灵活性最大、表现力最强、工具性能才可以充分发挥。所以“中锋用笔”的目的还是为了“八面出锋”。再者,当你中锋握笔时,你姿态就堂正,人就堂正,你的状态就对。

陈:有画家是强调笔笔中锋的。

何:哪一位画家每一笔下去都是“中锋”的话,这个画家不会留下来的,肯定不是好画家,他的表现力很弱的。这是典型的例子。中国文化是活生生的文化。包括我们说的“中庸”。所谓“执其两端用其中”不是坏的好的都取中间,不是的。而是“无过而无不及”,在两端中间有很大的空间,让你选择最恰当的。“中锋用笔”也不能狭隘的理解,它是一个活生生的东西。

陈:苏东坡提出“画画论形似,见与儿童邻……”?

何:中国人物画自从引进素描教学以来,在人物造形训练上,是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的。但是在度的把握上千万不可以失在“体”和“用”上千万不可以本末倒置。否者解剖、结构、素描会成为我们的“知识障”。我还是重复前面那句话“人物画也应该要有文脉、有传承。”当代中国人物画最大的问题,就是画家缺乏你说的“文心”。我经常开玩笑说,找个农民工写生,给他戴一个李白的帽子、穿上李白的衣服,然后说这个是李白。反正李白大家都没有见过。但你一看就不对,不对的不是结构、骨点,而是神韵。苏公的观点是在强调神似。传统画论还有“以神写形”、“意在笔先”、“以气韵求画”等等古训。今天我们温故而知新,对于 “素描化”、“解剖化”了的中国人物画坛,是有警示意义的。

陈:这就需要画家有相对好的学习方法。

何:中国画是有一套自己的学习方法的,但是人物画有许多内容失传了,好多经典流失了,流失很久很久了。就中国画的途径看,还是临摹、写生、读书、写字。读书、写字是内功。临摹、写生是硬功。目前的状况是内功不足而硬功走样。人物画是问题最大的。

陈:目前,你觉得当代中国画的人物画往前推进可能做大吗?

何:如果从历史的角度看,中国画人物画已经式微好久了。近百年来算是做了很多努力,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是我们投入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出来的大家大师还是不如山水、花鸟的多,这是需要反思的。是不是我们的学习方法和关注点有问题?当然条件、时代背景都有关系的。

现在提倡和谐社会,环境宽松,条件也好了。我们可以看到历代最好的东西。看好东西来激发自己的创作。我们可以跟古人最好的作品对话。比如刚才说的“气韵”“笔顺”,其实会写字的人,他就有自己的“笔顺”、自己的“气韵”。只是高低不同而已。然后当你再看看历代名帖墨宝,当你读《书谱》的“笔顺”时,要是你用心去领悟的话,你就马上可以和孙过庭对话了。所以只要用心读画,你就可以和先贤对话的。所以我认为人物画要补课,要补文心。有了好的条件,只要有人在做对的事情,我对我们这个时代还是充满信心的。